这对艺术伉俪为祖国山河献上一曲恋歌,张弛有道”,“乐山乐水
近日,“山河回声——乐震文、张弛作品展”在中国国家画院成功举行。
在这对艺术伉俪的山水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山水不言之大美,听到不为世俗困扰的明净静穆的呼吸,体味中华美学的气象和气息。这些倾心之作是他们献给祖国辽阔山河的一曲恋歌。
乐震文和张弛是我多年神往心仪的艺友,是比翼双飞的神仙眷侣。夫妇俩拥有共同的艺术初心,又有各自的艺术追求和风格面貌。可以说,他们几十年的默默耕耘为古老的中国山水画开辟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具有强烈个人标识的艺术世界。
30多年前,张弛、乐震文先后收到赴日从艺修学的邀约。乐震文在东京博物馆与宋代画僧牧溪不期而遇,遥隔着近千年的历史长河,牧溪的《潇湘八景》一下子拨动了这位站在世纪交界线上的中国画家的心。在多年笔追心慕地临摹后,乐震文真正理解了牧溪,他以写真和写意的结合,把牧溪的淡墨“烘染”色彩化,并且在图式布局上通过现代的硬边构成对山体适度变形、柔化,让介乎二维和三维的块面叠加、交错、穿插,同时又注意局部空间的开拓。
乐震文《云从何处来》2022纸本设色
他在《云从何处来》中对两山间空谷的处理,特别生动而有味道。此作水汽氤氲,朦胧中疏影摇曳,令人玩味不已。他在用色上大胆突破了传统山水画的限制,突出山水的个人心理感觉和情感表现,自如运用黄色、金色、褐色、紫色,乃至粉色和大红,并在统一的色系基调中突显调性层次的微妙变化。而《太行晨曲》《白云与壑共无心》更是翠绿与浅粉共舞,谱写出一曲愉悦的轻音乐,实现了传统山水画的现代表达。
诚如陈佩秋先生所言,“他试着将中国画的笔触隐藏于水墨的烘染之中”。驻足于“乐氏山水”前,你可以听到大山的空谷足音,你的心会流连其中,与群山流云一起呼吸,体味微微散发出的牧溪画卷中挥之不去的空寂与幽玄的禅意。
我把艺术划分为“技—艺—道”三个递进的层面。在技的层面,艺术是一种分散的技术、技巧。在艺的层面,技术被整合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最后,达到“逸品”山水画,让我们进入“道”的思想和境界。在乐震文、张弛的山水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山水不言之大美,听到它们不为世事、世俗困扰的明净静穆的呼吸,体味中华美学的气象和气息。
张弛《云起叠嶂》2023纸本设色
欣赏、理解乐震文、张弛夫妇的画作,要从中国人对自然意识的理解进入。中国的山水画和西方的风景画不一样:风景画强调的是焦点透视,通过固定的视点看风景,近大远小;山水画则以散点透视的方式观察大自然,在既空灵又悠远的意境中移步换形,就像民间故事里的“画中人”,像《桃花源记》中的渔夫“缘溪行”,一步步进入佳境,把自己的心融入自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南朝宗炳在《画山水序》中写道:山水以形媚道。就是说山水以其形式形态亲近、传达大自然和人存在的本源之“道”。乐震文在画中给我们提了一个深具禅意的问题:“云从哪里来?”
是啊,那缠绕、穿行在高山峡谷中的云是从哪里来的呢?
虽然乐震文和张弛的画风略有不同,但他们都高度关注云岚在山水画中的作用。其中可以看到张弛师承陆俨少先生的深刻痕迹。他们总是非常用心地让云烟被清风轻轻吹拂着,自由而有灵性地流动、穿插、萦绕着,似乎在和群山诉说着旁人听不懂的神秘对话。
乐震文和张弛从孩提时代起就痴迷绘画,但初始的艺术背景判然有别。
乐震文孩提时完全凭借着自己几乎与生俱来的对绘画的强烈冲动和欲望,在艺术的莽原上寻找、摸索。他见过国画大家谢之光、乔木,油画名家任微音。谢之光的用笔、乔木的生动、任微音的唯美,是他弥足珍贵的艺术启蒙记忆。而1974年的一本中国画图录更是打开了他的艺术视野,林风眠、唐云、来楚生、程十发、刘旦宅等前辈大师的精湛线条、笔墨、色彩、造型,特别是他们博大精深的艺术造诣,深深迷住了乐震文,带着他进入了一个艺术的高光空间。
张弛的父亲张大昕是先画人物画,后师从山水画大家郑午昌、贺天健,终成为山水画家。在父亲的指导下,张弛5岁学画人物画,7岁临摹扇面、册页,中学一年级就创作了四尺整张气宇轩昂的《万里长城图》。
乐震文《熏风入座来》2022纸本设色
在艺术上,夫妇俩并不趋同,而是努力保持着各自的独特追求和风格,不断寻找着心灵与山川景物相对应的艺术语言。据我观察,他们都追求山水自然背后的禅意,而乐震文的悟道更偏于渐悟。他从倾听苏州园林的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烟雨蒙蒙如一抹淡墨的江南山水出发,向着雄踞北方大地的深山老林进发,在看似相同的图式中,开掘着“乐氏山水”的各种可能性,并且最终形成了公认的具有高度识别度和广泛认知度的独特面貌,成为当今海派山水画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乐震文深知艺术是一次艰苦的长旅,他既享受过程也享受结果,他是一个内心满足的“苦行僧”。在他身上,始终有一股“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倔强味道。
张弛的悟道也许更倾向于顿悟。她思维活跃,不太给自己预设目标。她的许多艺术理念来自禅宗,来自本能和无意识。很难想象,她的巨幅山水《云壑听泉》的灵感居然来自对树皮观察的“妙悟”。山体的结构出自倒过来的纷披的树枝,山体的皴法和质感则受树皮纹路肌理的启发。她甚至妙想天开地要发明“树皮皴”。她的山水画气势磅礴,有着强大的视觉和心灵冲击力。
进入21世纪,张弛笔下有连绵起落的山脉,有激流飞瀑、白浪滔天,更有中国山水画中极少出现的雪白、浅蓝调子的南极洲,及晶莹剔透的冰山雪峰。
就绘画风格和艺术形式而言,他们不是一个主调下的“和声”,而是平行发展的“复调”。张弛个性文静沉稳,但画风泼辣,阳刚气十足,取材不拘一格,写实的意味更浓郁。她2019年创作的70米长卷《海上揽胜》犹如21世纪的《清明上河图》,几乎把上海标志性的地貌、建筑风景全数纳入画卷,为传统山水画的都市化开了新篇。在艺术上,她和乐震文是琴瑟互补而和鸣。
张弛《云壑听泉》2023水墨纸本
乐震文和张弛都特别重视写生。几十年来,他们走遍中华大地的万水千山,去体会大自然的心跳,倾听自己的空谷足音,领悟吞吐大荒的气势。在直接面对大自然的新事物后,他们会面对自己过往的艺术定式、模式和套路写“生”,会挑战已然熟悉的自我,努力保持对艺术的新鲜感受,一丝不苟地为大家奉献赏心悦目的新作品。
他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画画,而是“养画”。乐山乐水,张弛有道,他们以心的“文火”慢慢地滋养出画的品格和格调,也沿着艺术的路径走进“道”的世界。
这次,他们继续写“生”。为“山河回声”展,乐震文用大半年时间潜心创作了《直上浮云》《又是一年荷塘色》两件大画。在《直上浮云》中,长城有如龙的脊梁,蜿蜒穿行,盘旋在群峰之上,和前景潭柘寺遒劲苍凉的古松遥相呼应。一片红色,寄予着画家对中华民族未来愿景的美好期待和祝福。我想,这也是我们每个中国人的共同愿望吧。
乐震文《秋风吹冷艳》2023纸本设色
《又是一年荷塘色》是朱自清散文名篇《荷塘月色》的视觉升华,展现了乐震文内心保留着的一块优美清丽典雅的小岛和绿洲——花鸟画。画中似乎可以同时感受到阿炳《二泉映月》和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旋律,随着荷塘涟漪流淌。
《新红露半含》《闲向花房摘莲子》《秋风吹冷艳》几乎每张花鸟画都有非常动人的光影,草木花叶在闪烁,就像古琴的音符“洒落”在画面上。
乐震文《路途》2022纸本设色
山水画《路途》是乐震文用画笔对一段往事的记忆。20世纪70年代,他们夫妇曾去长江写生,一天清晨在巫峡坐小船摆渡过江后,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初次体验了山道之险。画中只见黑压压的崇山峻岭,陡峭的悬崖下是奔涌而去的滔滔江水,奇险曲折的山道上隐约可见两个行者的身影。
张弛告诉我,那一路上,他们相互鼓励,饥肠辘辘地赶路,差点掉落悬崖,坚持写生……我以为,这不仅是青春岁月的抚摸,更是他们艺术生涯的真实写照和象征。
踏遍青山人未老。几十年了,这对艺术伉俪一直跋涉在向着艺术高峰攀登的“路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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