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一场“能源外交”,深度|岸田任内首访中东任内首访中东|岸田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的外交接力赛正在进行中。在欧洲参加完北约峰会、日欧首脑会谈后，他随即转场中东，从7月16日至19日访问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和卡塔尔三国。

这是岸田任内首访中东，也是日本首相时隔逾3年再访中东。

“能源外交”被认为是此行关键词。由于乌克兰危机延宕等因素搅动全球能源市场，岸田希望借这次访问确保能源供应安全。不过，分析人士指出，岸田此访并不限于“能源外交”。在国际变局下，加强与海湾国家关系，提升日本在中东地区的存在感，对冲其他大国的影响力，也是访问的重要目标。只是受制于内外多重因素，岸田要实现“雄心”并不容易。

拧紧能源“安全阀”

综合各方报道与分析，寻求能源供应安全被视为岸田此行首要目标。

日本媒体称，尽管岸田政府计划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但日本资源匮乏，目前仍严重依赖化石燃料，其石油90%从中东进口。“该地区对日本至关重要。”日本能源经济研究所董事会成员保坂修二说。

岸田此次访问的海湾三国都是日本的“供能大户”。其中，沙特、阿联酋是日本第一、第二大原油供应国，卡塔尔则是重要的液化天然气来源国。

而随着国际、地区局势变化，牵动能源格局，高度依赖能源进口的日本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

首先，乌克兰危机持续，西方对俄轮番制裁，国际原油价格猛涨。日本作为能源进口大国面临巨大压力，更担心日本经济复苏势头因此减弱。

其次，中东地区出现和解潮，政治格局发生嬗变。地区国家的关系分合、立场取舍，恐将对能源市场稳定产生长期影响。

地区一系列变化正在引起日本的关注：沙特、伊朗在中国斡旋下化敌为友；上海合作组织吸引力越来越大，伊朗已成为上合组织成员国，沙特、阿联酋等中东国家也在向上合靠拢；对待俄乌冲突，沙特等中东国家并未倒向美西方，挺乌压俄。相反，它们持中立立场，甚至在能源供应问题上，与俄罗斯同进退。本月初，沙特与俄罗斯一道作出减产决定，此举被认为将影响国际油价。

复旦大学中东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孙德刚指出，俄乌冲突后，中东能源出口从原先主要面向亚洲，转为面向亚洲与欧洲。在此背景下，日本需要考虑其中长期能源安全问题。特别是中国去年与卡塔尔签署长期天然气供应协议，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沙特，并召开中国—阿拉伯国家峰会、中国—海合会峰会，也让日本感受到压力，急于维护自身能源安全，以及日本在中东的投资。

一段时间以来，为了给能源供应装上“安全阀”，岸田政府对中东很上心。去年3月，日本外相林芳正访问阿联酋、土耳其，呼吁阿联酋增加原油产量。今年6月，日本与石油输出国组织重启停滞多年的高级别对话，讨论全球能源供需前景。

岸田原本去年夏天就考虑前往中东访问，但因感染新冠而不得不推迟行程。

《日本时报》等媒体指出，受乌克兰局势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国际能源市场前景不明，岸田欲以上任后首次中东之行为契机，与海湾国家首脑就能源政策交换意见，呼吁对方采取措施以稳定国际能源市场，并重申稳定能源供应链的重要性。

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吕耀东分析称，自战后以来，“能源外交”一直就是日本推进其中东战略的核心。尤其是现在国际局势风云变幻，从能源安全角度讲，岸田政府需要加强布局和擘画。

不限于“能源外交”

国际变局之下，深化与海湾国家关系，是岸田此行的另一大目标。

岸田强调，中东之行的意义“不仅仅是能源外交”。日本还将与中东地区产油国建立历史性的外交关系，并将在复杂的国际局势中作出更大贡献。

日本外务省介绍称，岸田文雄首相将与三国领导人举行会谈，讨论广泛话题，包括乌克兰危机在内的地区和国际事务以及双边关系。岸田还将“根据七国集团广岛峰会成果……推动维护和加强以法治为基础的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

据日本政府相关人士透露，岸田访问首站沙特时，将与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秘书长布达维举行会谈，并提议双方未来举行部长级对话。

对于这一提议，吕耀东解读道，日本希望与海合会重启部长级战略对话，一方面，显示出日本对能源供应问题的高度重视，有意从更长远的战略角度来因应可能的国际变局，以便从政治、外交上确保能源长期供应的安全。另一方面，日本可能也试图借部长级会谈，从能源议题入手，进而更多介入中东政治、安全等其他议题。

在经贸、能源层面，岸田此行拟加强与海湾国家在矿产、新能源技术方面的合作。

据日经亚洲网站报道，岸田将与三国首脑讨论矿产和新能源技术等议题。日本和沙特预计将在共同投资开发稀土矿一事上达成协议。

据悉，岸田此次将率领一个企业代表团同访中东，“推销”日本在绿色和可再生能源方面的专业知识与技术，促进双方开展合作。

据阿联酋《海湾时报》网站称，除能源合作外，岸田此访预计还将加强旅游、文化、科学、太空和教育等领域的合作。

其中，日本与阿联酋将发表一份有关环保的联合声明，为今年晚些时候在阿联酋举办的联合国气候大会做铺垫。此外，自今年5月与阿联酋签署有关防卫装备出口和技术转移的协议后——这是日本首次与中东国家签署该协议，岸田料将通过此访进一步加强在安全保障领域的合作。

吕耀东指出，日本对中东外交虽然以“能源外交”为核心，但已不局限于此，而是逐渐从能源、经济层面向政治、安全层面纵深发展，试图在政治、安全领域凸显存在感。岸田政府的中东政策延续了这种外交铺陈，其很大程度上也源于对冲中国影响力的考虑，特别是中国成功斡旋沙特与伊朗复交。

孙德刚表示，中国、印度在中东的影响力日益提升，近日印度总理莫迪也在阿联酋访问，这些动向让日本感到焦虑，于是积极布局中东。

当然，从中东国家来说，与日本开展合作也有其现实需求。

在全球推动能源转型的大趋势下，海湾产油国也在寻求改变依赖传统能源的单一经济结构，转向以技术转型和全球供应链为重点的经济多元化。

“中东国家希望实现经济多元化，包括拓展石油买家、加强能源合作、吸引投资，而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孙德刚说，引入日本是中东国家实现经济多元化的努力，符合其发展利益。

恐难发挥影响力

分析人士认为，岸田访问中东还有一重深远目标——沿着前首相安倍晋三留下的足迹，继续提升日本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寻求政治大国地位。

中东不但是日本能源安全的生命线，还是推进大国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安倍在任时，就积极经略中东，希望在中东事务中能有所作为，包括曾尝试调解美伊关系。

华盛顿中东研究所战略技术和网络安全项目主任索利曼表示，岸田正在继承安倍的外交遗产——安倍任内显著提升了日本作为中东国家战略伙伴的地位。岸田也打算将日本定位为海湾地区增长和发展的可靠合作伙伴。

对此，吕耀东认为，虽然日本自视为中东国家的战略伙伴，但无法掩盖其在中东的真正角色与真实意图。首先，日本是充当价值观与规则的输出者，以此来规范、塑造中东国家。其次，试图在政治上拉拢并争取中东国家站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并认同日本作为维护现行国际秩序的引领者的角色。再次，扩大自身参与甚至主导地区及国际事务的影响力，实现其所追求的政治大国的既定目标。

而在孙德刚看来，由于受到多重因素掣肘，岸田要实现在中东的外交目标可能并非易事。

其一，日本对中东一边秉持经济务实主义，一边推行价值观外交，一边又在安全上依附美国，彼此存在矛盾与悖论。

其二，日本在中东地区不是一个综合型大国，而是一个偏科型大国，经贸强，政治、军事弱。

其三，日本对中东地区并未跳出争夺势力范围和影响力的传统大国竞争的狭隘思维。

其四，一些中东国家对日本政策有所保留，认为日本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中东国家发展模式，对中东是自上而下的俯视而非平视。

“这些因素恐怕都将限制日本在中东地区发挥影响力。”